關(guān)于《周鄭交質(zhì)》文言文賞析

《周鄭交質(zhì)》講了這么一個故事：周王室自平王東遷以后，日漸衰微，再也無法控制諸侯國，以致發(fā)生了鄭莊公與周平王交換人質(zhì)的事情。本文從“信”“禮”的角度來敘事論事；周、鄭靠人質(zhì)來維持關(guān)系，談不上“信”，上下之間的“禮”也破壞了。在文中，作者把周、鄭稱為“二國”，就暗含譏諷之意。文中描寫了周平王的虛辭掩飾與鄭國的強橫，反映了那個時代諸侯之間互相提防戒備和弱肉強食的政治面貌。

【原文】

《周鄭交質(zhì)》

出處：《左傳》

鄭武公、莊公為平王卿士①。王貳于虢②，鄭伯怨王③。王曰：“無之�！惫手茑嵔毁|(zhì)④。王子狐為質(zhì)于鄭⑤，鄭公子忽為質(zhì)于周⑥。

王崩，周人將畀虢公政⑦。四月，鄭祭足帥師取溫之麥⑧；秋，又取成周之禾⑨。周鄭交惡⑩。

君子曰：“信不由中⑾，質(zhì)無益也。明恕而行⑿，要之以禮⒀，雖無有質(zhì)，誰能間之⒁？?有明信，澗溪沼?之毛⒂，?蘩蘊藻之菜⒃，筐??釜之器⒄，潢污行潦之水⒅，可薦于鬼神，可羞于王公⒆，而況君子結(jié)二國之信，行之以禮，又焉用質(zhì)？《風(fēng)》有《采蘩》、《采?》⒇；《雅》有《行葦》、《?酌》（21），昭忠信也。”

【注釋】

1、卿士：執(zhí)掌國政的大臣。鄭武公、莊公父子相繼以諸候身份兼掌周王寫實權(quán)。

2、王貳于虢：周平王擔(dān)心鄭莊公權(quán)力過大，想分一部分權(quán)力給西虢公，以削弱鄭莊公的實權(quán)。貳：兩屬，貳心。虢：指西虢公，也仕于周王朝。

3、鄭伯：鄭莊公。怨：怨恨。

4、交質(zhì)：交換人質(zhì)。古時為互相約束，共守承諾，互相以人為抵押品，叫做“交質(zhì)”。充當(dāng)“質(zhì)”的人多為王子或世子。

5、王子狐：周平王的兒子。

6、公子忽：鄭莊公的兒子，也稱太子忽，后來即位，即鄭昭公。

7、畀（bì）：給與。

8、祭（zhài債）足：即前篇中的祭仲，鄭國大夫。帥：率領(lǐng)。溫：周地名，在今河南溫縣西南。

9、成周：周地名，指周首都洛陽一帶。禾：糧食作物。

10、交惡（wù）：互相憎惡仇視。

11、中：內(nèi)心。

12、明：坦誠，開誠布公。�。核〉溃瑢捜荽�人。

13、要（yāo）：約束

14、間（jiàn）：離間

15、沼：小池。?：水中小洲。毛：草

16、?：浮萍。蘩，白蒿。蘊藻：水草。

17、?（jǔ）：圓形的竹器。方形的竹器叫“筐”，圓形的叫“?”。?（qí）：有足的鑊。釜：無足的鑊。

18、潢污：不流動的水，死水。行潦（hánglǎo）：流動的水，活水。

19、羞：意同“薦”，都是進獻的意思。

20、《風(fēng)》：指《詩經(jīng)?國風(fēng)》

21、《雅》：指《詩經(jīng)?大雅》

【譯文】

鄭國武公、莊公擔(dān)任周平王的卿士。平王對虢公比較信任，打算把權(quán)力分一部分給虢公，于是鄭莊公埋怨平王。平王說：“沒有這回事��！”因此，周和鄭就交換人質(zhì)。平王的太子狐就住在鄭國作人質(zhì)，莊公的公子忽在周作人質(zhì)。

平王死后，王室的人想把權(quán)力全部交給虢公。四月，鄭國祭足領(lǐng)兵強收了王室所管的溫地的麥子；秋天，又割走了成周的禾。從此周鄭就互相懷疑猜疑了。

君子說：“誠意不是發(fā)自內(nèi)心，交換人質(zhì)也沒有用。能懂得將心比心地辦事，并用禮來約束，雖然沒有人質(zhì)，又有誰能離間他們呢？如果確有誠意，那么，山溪、池沼、沙洲旁的野草，大蘋、白蒿、聚藻之類的野菜，方筐、圓?、鼎、釜等簡陋器皿，停滯的死水，路旁的積水，都可進獻鬼神，也可奉獻王公。何況君子訂立兩國的信約，遵禮行事，又哪里用得著人質(zhì)呢？《國風(fēng)》中有《采蘩》、《采蘋》，《大雅》中有《行葦》、《?酌》，這四篇詩都是表彰忠信的呢�！�

【簡析】

本文前兩段，只用寥寥七十多字，就把春秋初期周王室和它的同姓諸侯國鄭國之間的微妙關(guān)系揭示出來。日漸衰微的周王室為了防止鄭莊公獨攬朝政，就想分政給另一個姬姓國國君虢公，以保持政權(quán)的平衡。然而，鄭莊公不買周平王的賬，對周平王準(zhǔn)備采取的這一舉措怨恨不已。尤其值得玩味的是，為了達(dá)成妥協(xié)，作為天子的周平王和作為諸侯國國君的鄭莊公，居然采用了進入春秋時代以后各諸侯國間普遍采用的一種外交手段，即交換質(zhì)子。那么，這一外交手段是否奏效了呢?第二段的記述則對這一舉措做出了歷史否定。歷史的辯證法雄辯地證明，周、鄭由“交質(zhì)”到“交惡”，其根本原因，是利益和權(quán)力再分配問題上矛盾沖突的必然結(jié)果。也就是說，決定周、鄭雙方關(guān)系的最終原則是利益和權(quán)利的再分配。盡管由于歷史的局限，《左傳》作者不可能揭示周、鄭由“交質(zhì)”到“交惡”的歷史本質(zhì)，但由于作者是“用事實說話”，所以，還是使我們看到了這一時代歷史發(fā)展的總趨勢和總動向。而“用事實說話”，也正是此文的最大特點。至于此文用較多的文字闡發(fā)誠信的重要性，那只是作者的一種美好愿望而已，因為在歷史進入“禮崩樂壞”的春秋時代以后，就很難看到各諸侯國“要之以禮”并“行之以禮”的事情了。盡管如此，在我們今天建立新的社會規(guī)范、道德規(guī)范和行為規(guī)范的過程中，誠信原則還是應(yīng)該繼承發(fā)揚的。

【講解】

周朝自平王東遷以后，王室漸衰，控制不了諸侯國，以致發(fā)生了與鄭國交換人質(zhì)的事件。本篇從“信”“禮”二字著眼，批評周、鄭靠人質(zhì)來維持關(guān)系，談不到“信”，也談不到上下之間的“禮”。稱周鄭為“二國”，就含有諷刺的意思。寫周平王的虛詞掩飾，鄭國的強橫，都能反映出那個時代的面貌。

看來事情還起源于周平王的所為。鄭莊公是他任命的輔政大臣，不知何故，周平王又要分權(quán)，貳：表明不再專門依靠鄭莊公，分出職責(zé)也即權(quán)力給虢君。莊公就對平王口出怨言，而周平王卻矢口否認(rèn)：“無之。”鄭莊公是理直氣壯，周平王卻裝模作樣，但都完全違背了常理。任用大臣本屬王室的內(nèi)政，我帝王的事情，你一路諸侯、一個臣子竟要干涉，這不是想翻天嗎！周平王完全可以用君臣之道痛斥其大不敬，甚至可以查辦其是否存在謀篡的動機。但實際上是另一結(jié)局??周鄭交質(zhì)，二者交換質(zhì)信：周平王之子狐到鄭國，莊公的太子忽赴周，互為人質(zhì)以示誠信。王室衰微、鄭莊公的霸道昭然天下，所以，把這位鄭莊公列為霸主，應(yīng)該是名副其實。剛剛開國，這天子的權(quán)威已蕩然無存，在這樣的基礎(chǔ)上所建立的盟誓又能維系多久呢？果然，第二年周平王病逝以后，其孫周桓王（因太子早死諸臣立之）繼位，諸臣認(rèn)定擬將大權(quán)畀(bi)??交給虢公，鄭莊公立即翻了臉。四月祭足率領(lǐng)鄭軍來奪收溫城的麥子，溫城是周版圖內(nèi)的城邑。到秋天鄭軍變本加厲，直接到成周??就是周的國都洛陽來搶收莊稼。周鄭互相懷恨，關(guān)系急遽惡化。

君子曾說：誠信不是發(fā)自內(nèi)心，即便交換人質(zhì)也沒有用。以光明磊落和相互體諒來規(guī)范雙方的作為，以禮數(shù)來約束，即使是沒有人質(zhì)，又有誰能夠離間他們呢！茍??只要??有明彰的信用，即使是溪澗池塘中?洲上的小草，田字草（?ping）白蒿（蘩fan）水草（蘊wen、藻）這些非正規(guī)的菜，方的筐圓的?（ju）這些竹器、?（qi）釜這些有足無足的容器，積水池的臟水（潢?huangwu）、溝里的流水（行hang、潦lao），都可以用作祭祀鬼神，也可以代替珍饈進獻給王公??心誠的實質(zhì)要高于堂皇的形式。何況是君子結(jié)成的兩國間的信約，應(yīng)該是以禮數(shù)規(guī)范行為，又何必要用人質(zhì)呢！《國風(fēng)》的文章《采蘩》、《采?》，《大雅》的文章《行葦》、《?酌》，都是明昭忠誠信的。

《周鄭交質(zhì)》說明，自春秋起始的東周，從平王東遷立國，就天下大亂禮崩樂壞，連姬姓的宗室諸侯也不再忠心輔佐。天子和諸侯的信用，要用交換人質(zhì)來作保證，成了天大的笑話。鄭莊公不循禮法開了先例，王綱已墮！鄭莊公五霸之首的面目，已經(jīng)是昭然天下。周平王的任用不一，也是引發(fā)矛盾的導(dǎo)火線，交質(zhì)為的是重建信任再續(xù)交好。但是周平王死后，其孫年幼繼位，手下的大臣又準(zhǔn)備將權(quán)力交給虢公，就再次引起鄭莊公不滿。后來雙方戰(zhàn)事不斷。除了本文所說的兩次奪糧，后又有鄭莊公來朝，但周桓王未與禮待，為此鄭莊公惱怒了，竟將周天子名下的許田出賣給了魯國。周王室怒而伐鄭，但因為軍事力量的不濟而遭敗績，且桓王因此負(fù)傷。

名句：明恕而行，要之以禮，雖無有質(zhì)，誰能間之。

茍有明信，澗溪沼?之毛，蘋蘩蘊藻之菜，筐??釜之器，潢?行潦之水，可薦於鬼神，可羞於王公。

【相關(guān)資料】

1.春秋經(jīng)沒有提及此事，故《公羊》和《彀梁》亦為對此有提及和解釋，先圣左丘明根據(jù)史料等加入了此事，后史記亦選此事入鄭世家。

2.此事實為春秋亂之始也。孟子云：春秋無義戰(zhàn)。何為無義戰(zhàn)？春秋各國征伐無序，無義之人和談義戰(zhàn)。春秋五霸輪流替換，各相征伐，以大欺小，各自為政，欺辱朝廷，故曰無義戰(zhàn)矣。此事后，平王怨之，欲以討伐，然鄭之祝聃射周王中肩,莊公始霸，史稱“春秋小霸”，故曰春秋實始于此事也。

3.周鄭何以交質(zhì)，因不信也。不信交質(zhì)亦無用，信則不交也無礙。信乃交友之本與，無信何以立？君子云：國無信不強，民無信不立。此二國不信，無怪乎，周滅與秦，鄭滅與韓與！